三哥　　

原来，一个人就算是去世了，在治丧期间，会把他的亲人，和一生所认识的朋友，自五湖四海引来，这对他留下的家人起了一定的安抚作用，也让所有到来的人们，对人生价值和生命有了新的感悟。

那晚接到三哥突然去世的电话，又惊又悲，一宿无眠，曾跟三哥住了二十多年，对先生的这位兄长有特别的感情。清明节那天大家聚集一块，也不过是四个月前的事哦！　　　　　　　　　　　　　　　　　　　　　　　　　　　　　　　　　　　　　　　　　　第二天我们飞到雅加达。见到晚年和三哥形影不离的三嫂，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当下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不过老实说，做人能像三哥这一生，真可说是很有福气的：八十岁，有个贤淑美丽的太太，优秀的孩子。自己为人师表，深受学生爱戴。在手足中第一个当了曾外祖父，已有了四位可爱的曾外孙。自退休后，到处旅游，看书写作，最后就连走，也走得这么潇洒。

      三哥去世的消息传开，他各分东西的孩子，弟弟妹妹嫂子弟媳，外甥侄儿侄孙表堂兄弟等亲人，还有他远近的学生都来了。在殡仪馆，弟妹们低声共话当年事，每人以自己的方式，表達对他的哀思。久别的人们在这场合重逢，心中的滋味随着年龄越大越是五味杂陈。 李叔同的“送别”回荡在空气中，电视银幕放着数星期前，三哥全家大团聚，他们一起到台湾和巴厘岛旅游。一张张儿孙围绕着他的那幸福镜头，成了大家心中永远的记忆。  

      今年清明节兄弟们从四面八方回老家扫墓时，大家口中都不提他，想来心中都在怀念他。与他相依为命的三嫂，该有更大的感触。可是，就像章诒和说的，脆弱的生命随时可以消失，转瞬即空，唯有死者的灵魂和生者的情感是永远的存在。

      有个晚上梦见他，如往常一样在我的书橱翻书，一边开心地在唱歌。那是首邓丽君的歌，醒后还清楚记得那旋律，那是很熟悉的一首歌。却因为一向来都不去记歌名，心中有所挂，到处问人。而一直到上星期，无意间在电视听到这支歌，歌名竟是“千言万语”。

　　下个月就是他的周年忌日，愿他在另一个世界幸福。只是不知有没有找到同在那一个世界的,我的妈妈，就如生前那样一起共聊文学谈时事？

（七月二零一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