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儿时首游先达

忆儿时首游先达
   新加坡  何百兴

       我出生在西马隆温县的B小镇，离先达十多公里，座落在从先达通往多峇湖公路旁。在公路两边建有大约三四十间锌顶板墙店屋，居民有当地人和少数华族，华族从当地人租下这些板屋作为商店，经营杂货店、洋货店、金店、咖啡店、脚车店、中餐馆、缝衣店、镶牙店……应有尽有，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地区偏僻，人口稀少，所以生意也有限，只能赚点蝇头小利过日子，主要还是这里屋租较为便宜，日常费用较轻，比较容易应付吧！在小镇的入口处，建有一座水库供应居民日常的饮用，水质洁净清甜，比先达的水优良。小镇中间有个巴刹，平时空空无人，只有星期一、星期五集市，附近的村民和农民都来这里赶集做买卖，所以那两天市场上比较热闹人多，店铺才有点生意可做。我们所住的店后面，是一片山芭，中有一间高脚大屋，较为特别，大人们说那是当地马达王的宫殿。

       我的家就是处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弹丸小镇里，幼年时在一起的玩伴也有十多个。对面那座平时空空的巴刹，就是我们玩乐的好地方。玩的花样也不少，比如玩ALEP（捉迷藏）、玩GULI（玻璃球），玩GASING（陀螺）、斗打BIJIPARA（橡胶子），玩KASTI球（如玩棒球一样，但我们的木棒是用木板或箱头板锯成的），倒也玩得不亦乐乎，不思回家。要等到父母到来喊叫才依依不舍，满身湿汗地回家冲凉吃饭。不知忧愁的童年岁月倒也过得蛮惬意的，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则是一无所知，好像生活在与世无争的环境中。

     有一位父亲的好友，是在先达做木工的，我们都叫他华叔。每个月都会到我们家来探访父亲，并带来了一大叠报纸给父亲阅读。当时他们就大谈报纸的内容，我们也听不懂，大略知道的是很多谈到日本军侵占中国，杀中国人民的新闻，他们骂日本人为死日本鬼，死矮奴，神情很愤慨。华叔很爱小孩，每次都有带些食品给我，还把我抱在膝上逗我，这个时候我就会叫他讲故事。他最喜欢讲三国刘关张桃园结义打天下，孔明一出山就把曹操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的故事。薛仁贵、狄青、岳飞、武松打虎……等等古代名人故事。我年纪小半懂不懂的，就是喜欢听他讲得生动有趣的情节，好人胜，坏人败的结尾，所以也听得津津有味。他还叙述了在先达有电灯、火影戏（电影）、会讲话的箱子（收音机）、火车、动物园，有时还有外国来的马戏团表演，香港广州来的粤剧戏班……等等各种我从未见过，闻所未闻的事物。使我小小的脑袋对先达充满了憧憬和好奇，吵着要他带我到先达去看，但他总是说我太小，等大一些再带我去先达。

      大约是我六岁那年的农历新年，母亲和外婆，黄家阿婶共仝约定带我和黄家两兄弟阿业和阿光一仝游先达，到动物园观赏动物。哗！我们这几个小家伙听到了这个好消息，真是雀躣万分，这是我们渴望了很久的愿望，好不容易终于有望到先达游玩了，怎能不欢欣鼓舞，欢腾乱跳呢！

      新年那天一早，不用大人叫，天蒙蒙亮我就先醒了，吵着妈妈给我新衣穿，好不威风，我要到先达去游动物园，看火影戏，看火车头啦，说不出的兴奋。全家人一起吃过了早餐后，父亲母亲外婆每人给了我一个大红包，祝我身体旺旺，读书聪明。过新年是我们儿时最盼望的日子，更何况今天还是我第一次游先达的新年。

     大约是早上九时许，母亲、外婆、我和黄家阿婶及阿业阿光坐上我们家隔邻阿峇的小型出租车，阿峇的孩子ALENG也随同，一共8个人挤满了一辆车，浩浩荡荡地开向去先达的公路，一路上树木、农田、高山、河流、房屋、田野上的牛羊牧童，纷纷向后退，也经过了几座大桥小桥。我们到了一处三岔路口，汽车转向左边再过了一座大桥不远就到了动物园门口，望见铁线网圈起的动物园内，有几只梅花鹿正在吃草，几只长脚的鹤正在小溪中昂首站立。

      我们下了车先走向公路的对面，一处凹下去的草地。先达有名的三支水美景已呈现在我们眼前，只见三支笔直的水柱直冲云霄，再从高空喷射下来，像水花像雨点散落到池中，深深地吸引着我们观看了好一阵，才不舍地走向动物园入口处买了门票一行人鱼贯进入园内。首先进入眼帘的是玻璃的小屋，里面养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小鸟，都是我们没有见过的。再进去看见了两个大铁笼，里面各有一只大猩猩，长手攀着铁枝正在高空轻松地荡来荡去，口中发出EMBOK EMBOK的震耳叫声，荡千秋本领惊人。再进去就看到了美丽的孔雀，正在开屏展示它那如千百只眼睛的羽毛尾巴，美得迷人，令得我们这些山芭小儿看得不想走。再进去就是山大王老虎和狮子的居所，也是大铁笼，凶猛的老虎，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虎视眈眈地好怕人啊，狮子则懒洋洋地静静地伏在地上像只懒猫。大熊则在笼中前后左右走来走去。周边还有一些各式的鸟类。

      再沿着山坡走下去是一个人工湖，湖中的大小鱼儿正在穿插着分头漫游各处，湖边有间出售饮料的摊子正挤满着许多小孩争购。再从湖中间一条小道过去对面爬上小山坡，上边还有斑马和一些我们不知名的动物。至此已经走遍了整个动物园，大开了我们眼界，观看到了很多未曾见过的动物和禽鸟。因为还要去观看我们心目中的火影戏，所以依依不舍地再上车到先达市区去。

      我们的车经过了一座有钟楼的建筑物，直驶下段，当时叫榴莲街，两旁尽是商店和住屋，到了一座大巴刹转向另一条大街（当时叫女皇街）再向上端驶去，街道两边更是店铺林立，售卖各种类别的货物，街路宽广，路上很多车辆和行人，热闹得很，比起我们的B小镇真的是蚂蚁比大象。这时大家也已饿了，到咖啡店吃了云吞面。先达的云吞面实在太好吃了。一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百吃不厌，我总觉得别的地区如香港广州新加坡的云吞面都比不上先达的好吃，很多先达朋友也这么说，不知是否心理因素关系？家乡的食品更合我们的口味更可爱，      吃饱了以后母亲和外婆找到了华叔，托他带我们这四个小家伙去看火影戏，她们三个妇人则去访亲戚谈话。华叔带我们到REX戏院，去看了一套COWBOY牛仔片，戏开映时全院熄了灯成黑暗世界，从我们的后面上方，射出了一道强烈的光，照射到我们前面的白色屏幕上，屏幕上的画面，那些公仔和真人一样，会行动，会说话，会打斗，片中有个牛仔英雄，当时我们小孩总把这些主角称为ANAK MUDA，这个主角长得英俊好看，神勇非常，拳脚动作灵活，把那些坏人（BANDIT）打得落花流水，十多个人也打不胜ANAK MUDA，反而被打得东倒西歪，落荒而逃。看得我们爽到大拍手掌，为英雄欢呼。

      这是我们这些山芭小子第一次观看火影戏的映像，当时我们实在为电影精彩演出，感到很佩服和神往，一块小小的白色布幕，能够演出比真人还要好看的节目，实在太神奇了，简直好像变魔术。看完火影戏，华叔又带我们到中华学校观看，这所学校这样广大，有礼堂，有好多教室，还有一个大球场，比起我们小镇只有一间板屋的小教室，真是大人国比小人国，我们的小镇太可邻太不像样了。本来还打算去看火车头，但时间不对，火车仍在中途还未回来没得看。华叔便带我们到他朋友家看和听收音机，一个四方型的箱子，竟然能传出人讲话的声音、唱歌、打鼓的声音，又是一个令我们神奇的魔术。在这里我们也看到了电灯，用手在墙上一按，头顶的灯就亮了，比平常我们用的火水灯不知要光亮多少倍。

    看过了上述几种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天已经暗下来了。我们两家人坐上原车取道回家，回到了小镇，已经是各家都点上小油灯了，跟先达的电灯光亮相比，简直是暗淡朦胧，太落后了。

这一趟第一次游先达，让我们大开眼界，小小的脑袋开始向往着到先达居住的念头，常常问妈妈，为什么我们不搬到先达去，那边比我们这里好多多嘛。可是妈妈说：儿子啊！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我们这里的屋租只需五六盾，先达一间店的屋租要五六十盾，你知道吗？而且还要生意好，赚到很多钱才能够应付日常的费用。我们也很想搬到先达，让你能进一所好的学校读书，但事情要慢慢来，急不得。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搬到先达的。经过了父亲的积极努力奔波筹集资金，大约过了两年多的辛勤策划，我们总于实现了愿望迁居到先达，正式成了先达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