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空氣中飄着醉人的清香,柏油路被雨水沖刷得油光可鑒,穿透雲霧的霞光,照射着一輛弓形馬車從大街駛過「得、得、得」的馬蹄聲,像晶瑩的水珠滴在心坎上,聲音是那麼清脆,那麼動人心弦。
有機會乘坐弓形馬車,是每逢春節領到紅包後,一群童伴歡呼着擠上馬車,到動物園去,那馬車漂亮極了,馬頭紮着紅花,車身還插着一根高高的竹竿,上面懸着一束紅色的花球,兩側的車燈擦得亮晶晶的。為了讓路人閃避,馬車伕就踩踏腳下的響鈴,「叮噹、叮噹」,伴着孩子的笑聲前進。
孩子們在馬車上吱吱喳喳嚷着,把車壓得低低的,弓形馬車就顯得更加駝背了,吃力的彎着腰走上上坡路,馬車伕就下車,牽着馬兒走。到了動物園,孩子們就像從籠裡飛出的小鳥,四處飛散了。
如今,城市裡擠滿了用「摩托必」改裝的北渣(電動三輪車=Beca),用它連珠炮的怒吼嚇走行人,汽車的屁股噴出濃煙,像是向行人示威似的。引擎替代了馬蹄,那令人思念的「得、得、得」的馬蹄聲再也聽不到了。
啊,弓形馬車,它載着我的童年悄然而逝,遠去了,遠去了,從此再也看不到馬車的蹤影。
黃昏,燕子飛回來。它們在女皇街、榴蓮街的電線上棲息,整齊地排列着、依據着,寧靜安閒地度過那黑夜。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它們就飛走了,也不知飛到哪裡去。總之日落時,它們一定飛回來,似乎自從這座城市誕生,它們就喜歡上這裡,這裡是它們的歸宿,它們溫暖的家。 這溫暖的家,空氣是那麼清新,路邊的樹葉隨風搖曳着,水溝裡水流淙淙作響,路上的行人在燕子腳下走過,偶爾頭上滴上一星點鳥糞,夥伴們哈哈大笑,而那位「中彩」的頂多罵一聲「他媽的」,並沒有幹擾它們。
突然間,腳下的鳥糞沒有了,那在夕陽餘暉下飛翔,體態輕盈、烏黑發亮的身影不見了,天不再像以前那樣高,低沉沉的雲層好像就要壓到地面似的。是那令人窒息的塵煙,那煩人的塵囂,使住了數十年,也許數百年的燕子不再回頭了。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花落去了還有再開的時候,而我所懷念的燕子,從此不再歸來,永遠、永遠。
摘自《洁霜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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