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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华校友通讯(第19期)

2017-8-2 15:30| 发布者: admin| 查看: 2637| 评论: 0|来自: 先达先华校友

摘要: 先华校友通讯 先达先华校友 主办 总第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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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30 拾遗 青年文摘
来源:拾遗(ID:shiyi201633)
作者:拾遗

吴小闲讲过另一个感人故事。
 一次,他跟着老总去谈业务,午餐时,便在酒店点了一桌菜。吃饭中途,服务生端上一道特色菜,老总礼貌地说:“谢谢,我们不需要菜了。”
 服务生解释:“这道菜是免费赠送的。”老总依然笑着回答:“免费的我们也不要了,吃不了,很浪费。”
 饭毕,老总将吃剩的菜打了包。
 回公司途中,老总将车子开得很慢,好像在打量什么,吴小闲正纳闷时,老总把车停了下来,拿起打包的食物,下车走到一位乞丐跟前,双手递了过去。
 什么是文化?这就是文化。文化就是根植于内心的修养。
      
           

             詩二首           陳永和

知足常乐
人生托世几多年,整日忧愁为了钱。
贫困潦倒不可怕,最怕久疾缠身边。
钱财本是身外物,富贵不能伴永远。
粗茶淡饭心畅快,知足常乐享天年。

真情爱惜
再过多少年,人将离去。
在这世界,我们将飘渺无依。
奋斗一生,带不走一草一木。
执着一生,带不去荣华富贵。
贵贱贫富,总要走到这一结局。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后黄土一堆沙。
生命短暂,晃眼剩下曾经潇洒。
亲朋老友,转身变成陌路人。
昨日相见,一觉醒来各天一方呆傻。
有爱则爱,有乐则乐,莫遗憾终生。
善待身边人,珍惜爱情之花。
缘分经不起敷衍,真诚要守候,爱心要永挂。
世间本是无情愫,不必斤斤计较,容忍谦让,能饶人处且饶人。
理争不完,利赚不尽。
图于无愧之心,悠然笑之。心快乐,人自在,
好好感受美满幸福。时光即逝,后悔晚矣,多悲切。





夕阳絮语    呼呼傻傻 潇潇洒洒 陪老人漫游悉尼一天
作者:凡夫 发布日期:2013-01-13

 陪年老的朋友漫游悉尼,是我的乐意,如非不得已,我从不拒绝。
悉尼老文友不少,多数来自中国。其中陈德标老先生,是个福寿俱全的好命老人,和老伴白头共老,与女儿一家和谐相处,住在南悉尼环境优美、居高看海的Oyster Bay区里。说他命好,因为除了老本不缺、健康无忧,还得老伴的视如至宝、女儿一家的孝顺爱戴。年将九十的老人,虽然带上了拐杖,走路有些许不便,但仍然白首红颜,耳轻目明,话语清晰,心态不老。对此,我相信天下没有必然的道理,那自然得归功老伴的爱心照顾。
认识陈老,只是近几年的事。因敬其德高文雅,而成好友。他写的一手好毛笔字,以及在古诗词、古典文学上的造诣,尤令我钦佩。了不起的是,如此高龄,走路不太方便的老人,还参加悉尼诗词协会和年轻人共聚一堂。他谦虚地坐在听课的学生椅上,听老师讲课、和同学切磋诗词。诗词会除每周五上课外,于每月的第一个星期五,一般都会举办一场专题演讲,让会员以及外宾发挥心得。陈老经常是它讲台上的演讲者。
今年新年前,陈老和家人,趁公主号邮轮遨游南澳、纽西兰海域归来。接到他电话报平安,心里高兴得很。他郑重其事地说,此月的讲座是前会长乔尚明先生主讲的【六言诗】,他非去听讲不可,邀我陪他同往。那天我正好没事,当然乐意相陪。同行的还有我们另一古诗好手黎汝清先生。
诗词学会所在区,英文名是老华人非常拗口、经常念得不清不楚的Erskineville,我试着把它译成“爱跟你飞了”,就变的不但顺口易记,还挺有诗情画意的,大家都说好!只是它离陈老的家颇远,必须让他几经周折才能到达:先是搭乘公交车到Jannali火车站,经Hurstville到Sydenham,再转车到“爱跟你飞了”。由于车站正在装修,电梯未建好,转月台时必须绕道经一既长且高的天桥;比他年轻20 年的我,尚且吃不消,何况九十岁走路不便的陈老?他还是一步一步地跨越月台,由此可见他对古诗词的执著和不服老的心态了。
说来惭愧也内疚,诗词学会里,虽然有不少朋友,但我却不是会员。听过几堂课,但仍然未入会缴会捐。原因是担心成会员后,我有义务做功课交考卷。粗枝大叶的我,来自中华诗词极其贫乏的国家。靠政变起家的排华军人独裁者,执政32年中,为强行同化华人文化,而关闭华校,封禁华文;以致六十年代出生的华人,成中华文盲。我稍幸运,在他得势前已读完高中。否则,何能学人涂鸦?底子不厚的粗人想学人文雅,谈何容易!担心交不出中华古诗词的考卷,可以想象吧!偷听霸王课,只要拜请诗词会友的通融原谅了
乔会长虽然工程本科出身,但自修古诗词而成大师,国学底子厚、感情思想丰,每每呈现在他的诗作字里行间中,是我敬佩的高人雅士。他上台的第一句话,就令我拜倒;他说:“再过几天,就是爱你一生一世(2013年1月14日)的日子......” 充分表现出诗人的浪漫。
听好讲座,已是正午时分。陈老突然说,他想探望病癒康复中的诗人巫狄,然后作东请大家饮茶倾谈。哇,老人家居然有此勃勃雅兴、拳拳盛意!只是没有考虑到如何达致这些目的而已。既要转火车又得搭趁公交车,还要走一段路,且必须争取时间,于女儿来接回前完成之,如何办得到?唯有一途,以车代步,争取时间! 为不让老人家失望,我自告奋勇地先到Kogarah取儿子的七人座大车,以便一路带载老人游车河。当时没有想到车上七个平均年龄七十五老人的安全责任,脑子里只想到要让老人高兴而已。
同堂听讲的大诗人,写万言长诗、顶顶有名的爱国大诗人冰夫老先生,也想随我们去探望他久违的诗人老友。于是我们浩浩荡荡,于午后一时许抵达巫狄家。巫狄虽然无敌,还是敌不过一场意外的折磨,必须靠拐杖行走,且须时时小心谨慎,才不致痛苦难当。因此,他大有英雄落寞的摸样儿。见到有诗坛老前辈光临,巫诗人的病情已猛然康复,脸色红润漂亮起来。巫狄夫人杜鹃花忙里忙外地招待,忙得高兴,笑得灿烂!猛然想到时间的有限,我建议与其在巫家喝茶,不如到餐厅享受冷气,一举两得。车子再加上两人后,依然宽阔没问题。六个老人加上两根拐杖,还数我最年轻,可以当车夫载着陈德标、冰夫、巫狄夫妇、黎汝清等老人家快快乐乐、嘻哈徃餐厅茶楼奔去!
陈老再三提醒;他的女儿于二时三十分,将在Kogarah一号月台等接他回家。因此,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完成饮茶大会。为此,只好就近选在车站对面的【东方餐厅】里举办。那里泊车不易,我只好先在餐厅门前放下老人后方去泊车。好不容易找到车位泊好车后回来,远远看到六颗白头楞在餐厅门外,和餐厅经理谈论什么的。原来,餐厅电流故障,无法待客。算算时间,看来今日的雅聚只好取消了!然而,陈老不允,非作东饮茶不可,大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气魄。然而,若再找其他餐厅,势必误了时间,令陈千金担心久等。偏偏老人家一时忘了家和女儿手机电话号码,无法通知家人以及苦等的女儿。如何是好?最后,巫狄夫人挺身而出,说她认得陈千金,由她到车站月台通知她。杜鹃花因此失去一次雅聚畅其妙言的机会;其“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精神,令人敬佩,值得学习!
走段路,取车回接老人们,已是午后二点时分,担心餐厅休息,必须赶路,车到kogarah那十字虎口(交通录像机最多最灵敏)时,灯正好转黄,我紧急跟进,未到彼岸灯已变红。糟糕,那天是新年假期的双罚(Demerit)时间,我如被逮到,扣八分另加罚款四百元,惨啦!我心暗惧;祷告上苍体恤我为老人服务的好心,让摄像机不灵!
一般中餐餐厅三时后休息,只有St Geoge Club 那家【龙景轩】,为了照顾会员,没有停休。当泊好车回来,又看到五颗白头,焦急地被门卫折腾在那里。依俱乐部规定,外宾必须登记;老人家身份证件不齐,登记有问题。待我来摆平后上楼坐好已是近三时,午餐或晚饭,再也分不清了!
送老人们到车站,已是午后四点钟。可怜的巫狄夫人,喝饱了西北风,痴痴地等候那里。放下三个老人,接上一朵杜鹃花,车子开往Rockdale巫家。把这对【彩虹鹦鹉】(注)安然送低巫府后,任务完成,松了一口大气。但,一想到冰夫老大的吩咐,要我写篇文章纪念这一天,我头又大了!还好,杜鹃花大姐傻呼呼的摸样,陈老潇潇洒洒的气魄,爱国大诗人的叮咛声响,给了我灵感。庆幸的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祷告,一周来没收到罚款单,看来险关已过。好人必有好报, 喜也庆也!

注:【彩虹鹦】是巫狄夫妇和公子所创办的澳华刊物,巫狄夫人以杜鹃花为笔名成其主笔;写作者除澳洲,多来自中国,读者甚众。
                                                      網絡轉載



 2017-05-30 拾遗 青年文摘
来源:拾遗(ID:shiyi201633)
作者:拾遗

《人民日报》刊载过一个故事。
 周末,侄儿跟着一华人去澳大利亚雪梨海域捕鱼。每撒下一网,总有收获。可每次网拉上来后,那华人总要挑拣一番,然后将其中大部分虾蟹扔回大海。
 他侄儿不解:“好不容易打上来,为啥扔回去?”华人回答:“符合规定尺寸的鱼虾才可以捕捞。”
 他侄儿说:“远在公海,谁也管不着你呀?”华人淡淡一笑:“不是什么都要别人来提醒、督促的!”
 什么是文化?这就是文化。文化就是无须提醒的自觉。
                                                                              轉載自<微信>
      


                              再上小学           阿理
        小炜第一天上小学,我也染上他父母有子初上小学的兴奋,跟着去送他。
        一路上心中无限感触,送他妈妈上学的记忆犹新,一眨眼,却是到了他爸爸妈妈送他上学的时间了。
        进入校园,到处都是送孩子孙子来的家长;各种肤色,高高矮矮的男孩女孩。集中在广场上的小学生,叽叽喳喳语声笑声不绝。校长讲了简短的开学致词,各班的班主任像只母鸡,带着“小鸡”们一队队进入各自的教室。
        小炜在他那班中,年纪与个子,都算是最小的。不知为何,原本开心的他,进班前,忽然眼红红泪汪汪,当妈妈的赶紧上前去安抚他一阵,他也就跟着同学们排着队伍进了教室。
        乖小孩!他还不知道他外婆我小时的故事:我们是乘校车上学,爸妈是不送的。可是偶然爸妈会到学校来。一旦发现爸或妈來,就算在上课,我都会像那下山猛虎,从班上冲出来奔向他们,班上两位老师拦也拦不住。结果,甚至连那出名严厉的爸爸也拿我没法,只好把我带了一起回家。
        孩子们上学第一天:老大让我在他班上出了名,家长老师个个都记得我,因为他哭了足足一个星期。老二呢,很乖,不哭不闹,但她颇有其母之风,只要我去学校还学费,她就会哭着要跟我回,她班主任后来只好叫我别來了,学费让她自己交。小幺大概看惯哥哥姐姐上学,不哭也不闹。
        人哦,还是那个人,可是在人生每一个阶段以不同的身份到小学,都有不同的心境。
        上学的故事,除了自己及孩子们的,如今可要挪一挪了......

            书斋·书灾      余光中
  物以类聚,我的朋友大半也是书呆子。很少有朋友约我去户外恋爱春天。大半的时间,我总是与书为伍。大半的时间,总是把自己关在六叠之上,四壁之中,制造氮气,做白日梦。我的书斋,既不像华波尔(Horace Walpole)中世纪的哥德式城堡那么豪华,也不像格勒布街(Grub Street)的阁楼那么寒酸。我的藏书不多,也没有统计,大约在一千册左右。“书到用时方恨少”,花了那么多钱买书,要查点什么仍然不够应付。有用的时候,往往发现某本书给朋友借去了没还来。没用的时候,它们简直满坑,满谷;书架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之外,案头,椅子上,唱机上,窗台上,床上,床下,到处都是。由于为杂志写稿,也编过刊物,我的书城之中,除了居民之外,还有许多来来往往的流动户口,例如《文学杂志》,《现代文学》,《中外》,《蓝星》,《作品》,《文坛》,《自由青年》等等,自然,更有数以百计的《文星》。
  “腹有诗书气自华”。奈何那些诗书大半不在腹中,而在架上,架下,墙隅,甚至书桌脚下。我的书斋经常在闹书文,令我的太太,岳母,和擦地板的下女顾而绝望。下女每逢擦地板,总把架后或床底的书一股脑儿堆在我床上。我的岳母甚且几度提议,用秦始皇的方法来解决。有一次,在台风期间,中和乡大闹水灾,夏菁家里数千份《蓝星》随波逐流,待风息水退,乃发现地板上,厨房里,厕所中,狗屋顶,甚至院中的树上,或正或反,举目皆是“蓝星”。如果厦门街也有这么一次水灾,则在我家,水灾过后,必有更严重的书灾。
  你会说,既然怕铅字为祸,为什么不好好整理一下,使各就其位,取之即来呢?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答复是不可能。凡有几本书的人,大概都会了解,理书是多么麻烦,同时也是多么消耗时间的一件事。对于一个书呆子,理书是带一点回忆的哀愁的。诺,这本书的扉页上写着:“一九五二年四月购于台北”,(那时你还没有大学毕业哪!)那本书的封底里页,记着一个女友可爱的通信地址,(现在不必记了,她的地址就是我的。可叹,可叹!这是幸福,还是迷惘?)有一本书上写着:“赠余光中,一九五九年于爱奥华城”。(作者已经死了,他巍峨的背影已步入文学史。将来,我的女儿们读文学史到他时,有什么感觉呢?)另一本书令我想起一位好朋友,他正在太平洋彼岸的一个小镇上穷泡,好久不写诗了。翻开这本红面烫金古色古香的诗集,不料一张叶脉毕呈枯脆欲断的橡树叶子,翩翩地飘落在地上。这是哪一个秋天的幽灵呢?那么多书,那么多束信,那么多叠的手稿!我来过,我爱过,我失去——该是每块墓碑上都适用的墓志铭。而这,也是每位作家整理旧书时必有的感想。谁能把自己的回忆整理清楚呢?
  何况一面理书,一面还要看书。书是看不完的,尤其是自己的藏书。谁要能把自己的藏书读完,一定成为大学者。有的人看书必借,借书必不还。有的人看书必买,买了必不看完。我属于后者。我的不少朋友属于前者。这种分类法当然纯粹是主观的。有一度,发现自己的一些好书,甚至是绝版的好书,被朋友们久借不还,甚至于久催不理,我愤怒得考虑写一篇文章,声讨这批雅贼,不,“雅盗”,因为他们的罪行是公开的。不久我就打消这念头了,因为发现自己也未能尽免“雅盗”的作风。架上正摆着的,就有几本向朋友久借未还的书——有一本论诗的大著是向淡江某同事借的,已经半年多没还了,他也没来催。当然这么短的“侨居”还不到“归化”的程度。有一本《美国文学的传统》下卷,原是朱立民先生处借来,后来他料我毫无还意,绝望了,索性声明是送给我,而且附赠了上卷。在十几册因久借而“归化”了的书中,大部分是台大外文系的财产。它们的“侨龄”都已逾十一年。据说系图书馆的管理员仍是当年那位女士,吓得我十年来不敢跨进她的辖区。借钱不还,是不道德的事。书也是钱买的,但在“文艺无国界”的心理下,似乎借书不还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了。
  除了久借不还的以外,还有不少书——简直有三四十册——是欠账买来的。它们都是向某家书店“买”来的,“买”是买来了,但几年来一直未曾付帐。当然我也有抵押品——那家书店为我销售了百多本的《万圣节》和《钟乳石》,也始终未曾结算。不过我必须立刻声明,到目前为止,那家书店欠我的远少于我欠书店的。我想我没有记错,或者可以说,没有估计错,否则我不会一直任其发展而保持缄默。大概书店老板也以为他欠我较多,而容忍了这么久。
  除了上述两种来历不太光荣的书外,一部分的藏书是作家朋友的赠书。其中绝大多数是中文的新诗集,其次是小说、散文、批评和翻译,自然也有少数英文,乃至法文,韩文和土耳其文的著作。这些赠书当然是来历光明的,因为扉页上都有原作者或译者的亲笔题字,更加可贵。可是,坦白地说,这一类的书,我也很少全部详细拜读完毕的。我敢说,没有一位作家会把别的作家的赠书一一览尽。英国作家贝洛克(Hilaire Belloc)有两行谐诗:
    When I am daed,I hope it may be said:
    His sins were scarler,but his books were read。”
  勉强译成中文,就成为:
    当我死时,我希望人们会说:
    “他的罪深红,但他的书有人读过。”
  此地的read是双关的,它既是“读”的过去分词,又和“红”(red)同音,因此不可能译得传神。贝洛克的意思,无论一个人如何罪孽深重,只要他的著作真有人当回事地拜读过,也就算难能可贵了。一个人,尤其是一位作家之无法遍读他人的赠书,由此可以想见。每个月平均要收到三四十种赠书(包括刊物),我必须坦白承认,我既无时间逐一拜读,也无全部拜读的欲望。事实上,太多的大著,只要一瞥封面上作者的名字,或是多么庸俗可笑的书名,你就没有胃口开卷饕餮了。世界上只有两种作家——好的和坏的。除了一些奇迹式的例外,坏的作家从来不会变成好的作家。我写上面这段话,也许会莫须有地得罪不少赠书的作家朋友。不过我可以立刻反问他们:“不要动怒。你们可以反省一下,曾经读完,甚至部分读过,我的赠书没有?”我想,他们大半不敢遽作肯定的回答的。那些“难懂”的现代诗,那些“嚼饭喂人”的译诗,谁能够强人拜读呢?十九世纪牛津大学教授达旦生(c.L.Dodgson)曾将他著的童话小说《爱丽丝漫游奇境记》(Alice in wonderland),呈献一册给维多利亚女皇。女皇很喜欢那本书,要达旦生教授将他以后的作品见赠。不久她果然收到他的第二本大著——一本厚厚的数学论文。我想女皇该不会读完第一页的。
  第三类的书该是自己的作品了。它们包括四本诗集,三本译诗集,一本翻译小说,一本翻译传记。这些书中,有的尚存三四百册,有的仅余十数本,有的甚至已经绝版。到现在我仍清晰地记得,印第一本书时患得患失的心情。出版的那一晚,我曾经兴奋得终宵失眠,幻想着第二天那本小书该如何震撼整个文坛,如何再版三版,像拜伦那样传奇式地成名。为那本书写书评的梁实秋先生,并不那么乐观。他预计“顶多销三百本。你就印五百本好了”。结果我印了一千册,在半年之内销了三百四十多册。不久我因参加第一届大专毕业生的预官受训,未再继续委托书店销售。现在早给周梦蝶先生销光了。目前我业已发表而迄未印行成集的,有五种诗集,一本《现代诗选译》,一本《蔡斯德菲尔家书》,一本画家保罗·克利的评传,和两种散文集。如果我不夭亡——当然,买半票,充“神童”的年代早已逝去——到五十岁时,希望自己已是拥有五十本作品(包括翻译)的作家,其中至少应有二十种诗集。对九缨思许的这个愿,恐怕是太大了一点。然而照目前写作的“产量”看来,打个六折,有三十本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最后一类藏书,远超过上述三类的总和。它们是我付现买来,集少成多的中英文书店。惭愧得很,中文书和英文书的比例,十多年来,愈来愈悬殊了。目前大概是三比七。大多数的书呆子,既读书,亦玩书。读书是读书的内容,玩书则是玩书的外表。书确是可以“玩”的。一本印刷精美,封面华丽的书,其物质的本身就是一种美的存在。我所以买了那么多的英文书,尤其是缤纷绚烂的袖珍版丛书,对那些七色鲜明设计潇洒的封面一见倾心,往往是重大的原因。“企鹅丛书”(Penguin Books)的典雅,“现代丛书”(Modem Library)的端庄,“袖珍丛书”(Pocket Books)的活泼,“人人丛书”(Everyman's Librarq)的古拙,“花园城丛书”(Garden City Books)的豪华,瑞士“史基拉艺术丛书”(Skira Art Books)的堂皇富丽,尽善尽美……这些都是使蠹鱼们神游书斋的乐事。资深的书呆子通常有一种不可救药的毛病。他们爱坐在书桌前,并不一定要读哪一本书,或研究哪一个问题,只是喜欢这本摸摸,那本翻翻,相相封面,看看插图和目录,并且嗅嗅(尤其是新书的)怪好闻的纸香和油墨味。就这样,一个昂贵的下午用完了。
  约翰生博士曾经说,既然我们不能读完一切应读的书,则我们何不任性而读?我的读书便是如此。在大学时代,出于一种攀龙附凤,进香朝圣的心情,我曾经遵循文学史的指点,自勉自励地读完八百多页的《汤姆·琼斯》,七百页左右的《虚荣市》,甚至咬牙切齿,边读边骂地咽下了“自我主义者”。自从毕业后,这种啃劲愈来愈差了。到目前忙着写诗、译诗、编诗、教诗、论诗,五马分尸之余,几乎毫无时间读诗,甚至无时间读书了。架上的书,永远多于腹中的书;读完的藏书,恐怕不到十分之三。尽管如此,“玩”书的毛病始终没有痊愈。由于常“玩”,我相当熟悉许多并未读完的书,要参考某一意见,或引用某段文字,很容易就能翻到那一页。事实上,有些书是非玩它一个时期不能欣赏的。例如梵谷的书集,康明思的诗集,就需要久玩才能玩熟。
  然而,十年玩下来了,我仍然不满意自己这书斋。由于太小,书斋之中一直闹着书灾。那些漫山遍野、满坑满谷、汗人而不充栋的洋装书,就像一批批永远取缔不了的流氓一样,没法加以安置。由于是日式,它嫌矮,而且像一朵“背日葵”那样,永远朝北,绝对晒不到太阳。如果中国多了一个阴郁的作家,这间北向的书房应该负责。坐在这扇北向之窗的阴影里,我好像冷藏在冰箱中一只满孕着南方的水果。白昼,我似乎沉浸在海底,岑寂的幽暗奏着灰色的音乐。夜间,我似乎听得见爱斯基摩人雪橇滑行之声,而北极星的长髯垂下来,铮铮然,敲响串串的白钟乳。
  可是,在这间艺术的冷宫中,有许多回忆仍是炽热的。朋友来访,我常爱请他们来这里坐谈,而不去客厅,似乎这里是我的“文化背景”,不来这里,友情的铅锤落不到我的心底。佛洛斯特的凝视悬在壁上,我的缨思是男性的。在这里,我曾经听吴望尧,现代诗一位失踪的王子,为我讲一些猩红热和翡翠冷的鬼故事。在这里,黄用给我看到几乎是他全部的作品,并且磨利了他那柄冰冷的批评。在这里,王敬义第一次遭遇黄用,但是,使我们大失所望,并没有吵架。在这里,陈立峰,一个风骨凛然的编辑,也曾遗下一朵黑色的回忆……比起这些回忆,零乱的书籍显得整齐多了。           一九六三年四月十五日         網絡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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