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达市是一个山城,两条平行笔直的长大街,一头高一头低,有几十尺的落差,从街头看不到街尾。街边地下水沟水急流哗哗声,早晚天气清凉,清晨常有薄雾。两条大街之间,还有一条平行的较小的街,三条街中段是一个大“巴刹”(pasar市集),把那小街切成上下两段。两条大街以外有好几条横街小巷,一边被称为“吉宁村”(Kampung Keling) ,另一边称为“马来村”(Kampung Melayu)。市政府、百货商店、电影院、公园、大球场以及火车站等等,都集中在大街高处。先达市著名的观音庙就在“吉宁村”高处河边,那里还有一个出了几位游泳健将的市立游泳池。两个“村”大部份是民房,唯“吉宁村”有一些小商店。 山城处于苏门答腊岛中北部的“西马仑昆县”丘陵地处,是玛达族(Batak)地区。先达市西北部山区是玛达山“加罗”(Karo) 区,往西南四十七公里,就是著名的“多峇湖”(Danau Toba)。玛达地区土特产丰富,先达市是其中一个土特产集散地。特别是花生、烟叶、咖啡豆、稻米、水果和安息香(Kemenyan)、丁香、桂皮等香料。先达市不少华商经营醎脆花生、香烟和香料生意。 早年先达市内有好几家做醎脆花生,每家门外必有一个大晒场,工人用盐水在几个大铁锅里煮花生,然后捞起铺在晒场上晒,晒干烤后就是著名的先达醎脆花生了。我们小孩经常会跑去向工人要点花生吃,印尼工人用铲从大锅里捞起一些正在煮的花生给我们,在没有什么零食的童年,那可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我的一个表哥在香烟厂做管工,小时我们经常借故到烟厂去转转。那是当年先达市唯一有的工厂,请了很多当地华侨女工。烟厂最初是用手工卷烟,后来买了进口的卷烟机,卷烟女工就变成包装工人了。随那部卷烟机,高薪请了一位技术员,负责管理卷烟机和配香烟香味等技术工作。听大人说,那位外来的技术员很有商业头脑,在不景气时,他拼命收购小股东的股份,搞到后来,他从一个技术员,变成了香烟厂的大股东。 先达市有一个苏北省其他城市少见的动物园,是战前荷治时代建的,那里有虎、豹、熊、猩猩和一些鸟类等。每逢春节过年,小孩子收到红包,吃了早点,塞了一口袋糖果,几个好友约好了坐马车去动物园玩,在动物园里还可买到其他零食。这是一年一度,大人特准我们去玩得“最远”的地方。 除了春节,小时候也喜欢过中秋节,因为有月饼吃,又可分到几个用红绳吊着的小饼,有猫、狗、鱼、兔、熊等样子的饼,小孩之间互相交换,玩厌了才吃掉。因为那是用做月饼皮的材料做成的,很香很好吃,有时舍不得一下吃掉,咬一半,留一半明天吃,回味无穷。 先达人有一种独特的话(方言),称为“先达国语”,是介乎桂林话和贵州话之间的特殊语言。1968年我因事去桂林乡下,那时我的“先达话”还比较流利,我用“先达话”和桂林老农沟通,他们怎么也不相信我不是桂林人。先达人走遍天下,只要一开口说先达话,必被先达人认出——“先达乡音”。时至今日,已无法考证那“先达话”是怎么创造出来的,众说不一,但必与早年来先达教书的教师有关。 先达市是苏北省第二大的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一个可能是印尼各中小城市共同的有趣现象,就是凡原藉贯相同的同乡,追查起来必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总之,长辈中和爸爸同姓的大多是叫做叔伯阿姑;和妈妈同姓的大多是叫做姨妈舅舅,同辈之间就成了非“表”即“堂”的兄弟了,从街头走到街尾,碰到的都是我们称之为“蕃薯藤”的远房亲戚。 先达的咖啡店特多,街头巷尾,几乎凡转角就有一间。通常华人店主仅卖咖啡、红茶、最多有些麭点之类,店内摆了三四张云石面的红木圆桌和几张配套凳子。但咖啡炉的另一边和店门口两边,通常就租给人卖云吞面、咖哩鸡、印尼杂菜饭、印尼面甚至先达特色的“炒粿条”等。 当年每天下午,有一老伯推着四轮小车,拉长声沿街叫卖“肉包!豆沙包!”;还有一种在四轮小推车上装了个小铜铃,一路走一路“叮! 叮!”的敲,小孩们都知道是卖腌酸甜果干的小贩,先达人称为“Teng Teng”;快午夜,又听到有人沿街敲木鱼,“铎!铎铎!”,那是云吞面宵夜外卖,如此种种,至到现在尚使我回味无穷。 先达早年和印尼很多城市一样,有不少马车,后来发展转成三轮车以后,因为山城不适合用人力三轮车,也不知从哪里搞来很多大型的老爷摩托车,于是满街都是350CC以上大汽缸的摩托三轮车。走起来轰轰声震撼街道。 再长大一点后,放风筝斗风筝,那是必然的玩艺。 山城故事很多人都说过,再说就不新鲜了。 |
由点达软件 提供技术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