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札记: 保护伞 (连载三) 雅加达 漂流 一家人生活开始安定下来了。清晨妈妈除了拿一筐熟甘汶鱼到巴刹去兜售,来填补家用外,每天繁重的家务都扛在她的肩上。不久三妹也出世了,每天妈妈给她喂完奶后,把她放在窗口边通风的地方,然后径自上菜场,蹲在巴刹边卖熟鱼,卖完后才回家做饭。 有一天,当妈妈回来时,突然听到四个月大的妹妹哭个不停,于是赶紧衝到房间看个究竟,糟糕,妹妹双眼布满了细沙尘,哭得嘶哑声,双眼红肿,妈怎么抹也抹不掉沙尘,妹妹眼泪夹杂着沙尘,双眼红肿得像小眼球似的,小床上满是沙,原来是隔壁的一群小孩在那里玩,闹起群殴,抓起泥沙相互丢来丢去,而妹妹睡的地方正好对着他们。等妹妹醒来时沙粒已钻入眼睛里。妈妈看在眼里,将妹妹的眼泪抹着抹着,妈自己也哭了。中午爸爸回来时,二话不说,赶紧将妹妹抱到大医院去求救。 医生将爸妈严训了一顿,责备爸妈疏于照顾孩子,因情况严重,必须留院,医生说:小孩年幼,沙粒黏在眼睛里,清除难度大。当时医生开出两种选择,给爸妈回家考虑 ,明早要开始处理: (一) 若想保留女儿的头脑思维,这个女儿肯定会变成瞎子; (二) 若要抢救她的双眼,只有四个月大的女儿要打麻痹针,恐伤及脑袋会演变为白痴或低能儿,医生说:但不确定,要看孩子的造化。 妈妈听后眼泪随即夺眶而出,流个不停,边哭边自言自语:小小就遭受到厄难,真是造孽啊,我的苦命女儿 …… 爸爸双唇紧闭,脸色凝重,马上找舅舅及姑丈商量,最后爸爸选择白痴第二选项。 三妹在德国医生的手术下,留院十来天,妹妹终于平安地回家了。俩老总觉内疚,更加倍呵护,定期地给医生检查,终于妹妹的眼睛视觉正常了,可到了周岁,妹妹还不能坐起来。 医生说,后遗症伤到了骨头,缺钙,要三妹坐在特制的椅子上,每天清晨及午后放在自家门前晒太阳,周岁才勉强学坐,甭说站起来。 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爸爸的呵护,妹妹到了四周岁才开始学走路,可是还不能讲话,医生说妹妹的舌头比常人长,故不能发音,难于转动说话,只能发出简单的口音。爸爸每次回来一定抱着妹妹,爱护有加,还时常犹心自言自语:“若将来爸爸死了,谁来照顾她?”此后爸爸更加呵护妹妹,似以弥补当家长的过失。无知的我们只知像其他女孩一样,整天乱跑。哥哥及姐姐上学,我喜欢到舅母家,并 时常到卫理学校看小孩读书、放学。 那时的卫理学校篱笆是由树木围起来,我最爱看学生们背着书包放学,看着看着……“赵生,您的玲玲真可爱!哎哟,好聪明!四岁就会弹钢琴了。” 那时印象深刻,小玲穿着给她量身定做的西装、衣裙,小脚上穿的是“猪笼鞋”,配上袜子,头上还夹着小蝴蝶结,依偎在妈妈身边,真是讨人欢喜。 赵生骄傲、自豪地说:“钢琴是要从小开始学的,玲玲现在学弹儿歌呢。” 我好羡慕学生们能上学。 舅母的妈妈是从亚齐搬来的,人长得高高瘦瘦,黝黑色的皮肤,是个勤劳的女人。她总爱穿蓝色的唐装 (Belacu) 不拉朱布,黑色的农民装长裤,不多说话。门前摆着二、三个竹片做成的框架,用来晒香蕉干,Pisang Raja晒干后做成香蕉干来卖,弥补家用。那个年代缺乏粮食,唯独香蕉过剩。 我们也跟着叫她阿嘛。阿嘛的脚特别大。而邻家啊嘛的脚特别小,走起路来一腾一拐,扭着屁股。阿嘛兴致来的时候,也会告诉我们,在她襁褓时期,已随家长飘洋过来了,所以间接地躲过了在中国缠脚的陋俗。 我们的到来,阿嘛总是坐在屋前的矮围墙,手拿一根长竹竿,绑着香蕉叶,赶苍蝇。当香蕉经过日晒后转换出甜味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我情不知禁,迅速地偷了二、三条香蕉,转出巷口,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味道真的很可口! 以前种香蕉是真正树上熟了才割下来卖,而阿嘛专挑Pisang Raja 来做香蕉干,经过阳光爆嗮后香蕉变成乌黑色,味道特别香甜。 七岁,我已到了上学的年龄了,爸妈把我送上学堂,是坐落 在卫理学校附近的“韩江学校”。妈说韩江学校是潮州人的,卫理学校是基督教徒读的,学费贵。 上学那天妈妈给我买了一双大号的鞋子,妈说可穿三、四年,脚大了也能穿;一大块布,用来包书,跟哥哥一起走路上学去了。妈妈特地从自养母鸡生的蛋,挑两粒煮了叫我们吃,希望我们聪明读书,能拿一百分回来;谁知道测验时总是不会,拿零蛋。当时天真的我,只知道有新鞋、新衣穿,每天有鸡蛋好吃,高高兴兴地跟姐姐上学去。 班上的同学年龄高低不同,从九到十岁不等,年龄偏大的一般上是家庭经济有些问题,衣服还是补钉的;年纪越小的呢,也许家境允许他(她)们更早进学堂,穿着也更整洁,更吸引大家的目光。 放学了妈不放心我们路过巴刹,怕被马达人欺负,于是叫我们呆在舅母家。好啦,我就有机会跟表姐妹们一起玩。因怕弄脏衣服回家会挨骂,就索性赤膊与表姐妹们玩个痛快。妈每天要洗一大桶衣服,洗完了白衣还要放蓝靛粉,又要上浆水,使衣服更洁白,烫衣时更光亮平滑。妈规定衣服要穿两三天,才可以换洗。 我还记得那时先达的气候非常凉爽,下午四点之前必须洗澡,晚了天气凉了不敢洗! 舅母是卫理学校的老师,放学回家,叫大家围在桌上做功课,而且做完功课才可回家。舅母见我用左手写字,总挨揍!逼着我用右手写字,搞了好久,才慢慢习惯了,感谢舅母谆谆善诱,不然我现在可要变成左撇了! 爸爸时常上园坵包建园坵的平民房,总算有了固定的工作,生活更稳定了,但总是要好几天才能回家一次。我们总盼望爸爸时常回家,爸爸从没空手回,总是捎带会一大袋的榴莲,次日就以糯米饭搭配榴莲当饭吃。妈也省得煮菜,我们更是食欲大开,至今还回味榴莲的香味呢! 为了填补家用,妈妈那时在巴刹租了一个铺位,卖童装,不再养鸭子了。妈妈没时间管我们,我们变得更 野了,时常到火车站一带去拾红珍珠来玩。 当时先达市几乎每条沟水清,沟边长满了青苔,青苔上有蚯蚓在水中晃动,还可看见大肚鱼在沟里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呢。四哥常用一根小钢丝到沟里抓红蚯蚓,卖给小鱼贩,换来一、二尾乌金打架鱼,整天忙着给它喂红蚯蚓,待鱼儿粗壮了,和邻居孩子斗鱼,玩得好开心,不亦乐乎。 大姐那时已上高小五、六年级了,能帮妈妈做 家务了,可三哥终日不见影子,整个家各忙各的,要到晚上大家才能齐集,妈也不担心我们会走失。当时车辆极少,过马路也放心,友族基本上都很友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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