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霜走了几个月,音容宛若。
感谢达生、健生送来洁霜文章剪报。捧诵每篇文章,仿佛他就坐在跟前,娓娓道来。 洁霜著作颇丰。涉猎面之广、观察力之深、文字功底之厚实,在当今印华文坛,实属佼佼者。 他的写作生涯,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在1965年“九•三O”事件前。其时,他偶尔会给棉兰《民主日报》和《苏门答腊民报》投些稿件,但数量不多。他的主要心思和精力都倾注在教学事业和青年会、学生会的事务上; 在印尼军政权统治的三十多年中,华文报刊和华侨社团被迫解散,他也被迫处于蛰伏状态。但他不像冬眠的动物不吃不喝。他告诉我,这个时期,他边做生意谋生,边如饥似渴地大量阅读自己的藏书和所有能找到的各种报刊杂志,养精蓄锐。 进入九十年代,印尼军政权垮台,政局发生很大变化,印尼开始走向民主改革的道路,华人社团和报刊杂志陆续被解禁,洁霜进入了第二阶段的写作高峰,他的大量文章喷涌而出。 文如其人。他的文章,针砭时弊,有的放矢,引诗举史,颇受广大读者欢迎。雅加达国际日报为他提供了大量版面,对繁荣印华文坛作出了重大贡献。由于副刊版面有限,且为了避免读者有独霸版面之嫌,减轻审美疲劳,洁霜使用了三十几个笔名发表各类文章,其良苦用心,副刊编辑心领神会。他的笔名别出心裁。例如:桑明、丁点点、沈思思、风潇潇、幸好好、余想想、何了了、王小小、言微微、管非非、季莫央、洗达郎、金灿灿、红艳艳、黑溜溜、黄澄澄、司马驱牛、莫名火……等等。看了这些笔名,你免不了会心一笑而掩卷沉思。 国际日报创刊以来,组织过几次有规模的笔谈和论战,难能可贵。洁霜几乎每役必与,而且写出令人信服、掷地有声的文章。 例如:因一篇“湖光山色画中情”(获冠军奖)这篇游记所引发的印华文坛大论战,洁霜以司马驱牛笔名发表了一篇题为“综观这次印华文坛大论战及其影响”的大文章(近三万字),分九次登完。这是一篇总结性文章。洁霜说,他就象生意人年终结帐、清货盘点那样,大量收集论战有关文章,并作了一番整理和归纳。为使爱好文学的读者对这次论战的主题和问题的焦点有比较全面清晰的了解,他把论战双方定为“批派”和“拥派”,并把两派文章的主要内容和观点,逐一摘录,其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 这场论战,不仅仅涉及对一篇文章的评价,而是关乎印华文坛的发展方向。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洁霜旗帜鲜明地站在“批派”一方。他说:“文艺作品不是有闲阶级观赏的‘盆栽’,也不是只限于‘文艺沙龙’或‘文艺俱乐部’少数一些人摆弄的小玩意,文艺是要面对社会大众的。”“对一些有错误倾向有缺点的作品,谁都有权利提出自己的见解和看法,提出批评有什么不可以?不要说“冠军游记”,就是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高行健的“一个人的圣经”和“灵山”,我读了并不欣赏。难道就不准说吗?”洁霜认为,开展正确的“文艺批评”,总要比沉闷死寂、万马齐喑好。他说:“不敢接受挑战,否定有益的批评,你以为印华文学有希望发展和进步吗?” 为了提高广大读者文化艺术理论水平,洁霜发表了大量普及性文章,如“什么是形式主义和唯美主义?”“让形象说话”、“什么叫概念化、公式化?”“八股文是那八股?”“怎样区别通讯、报告、速写、特写?”“散文诗里散文还是诗?”“诗和赋区别在哪里?”“词和曲有何不同?”“写朦胧诗必须目中有人”等等。 另外,洁霜对印尼民主改革时期,华人有没有权利提出自己的政治诉求,争取恢复被禁锢三十多年本族的固有文化和语言文字,如何维护华裔固有的文化特点?华裔可以不可以组织祖籍乡亲会?等重大政治问题,也发表不少有见地、立论正确、令人信服的文章。 写到这里,一股悲怆情绪突然涌上心头,撂下笔,闭目沉思。这几年,洁霜奋笔疾书,写了那么多文章,字字句句,都是心血。他的卒死,莫非积劳成疾所致。悲哉、惜哉! 正如鲁迅书曰:“宏才远志,厄于短年。文苑失英,明者永悼!” 洁霜秉承中华传统文化的精神,已经达到浃骨沦髓的地步。这样的作家,印华文坛本来就不多,现在又少了一个。损失是难以估量的。 洁霜,我的邻居、亲戚(已故二嫂菊英的胞兄),比我长几岁,高几班。后来,在棉兰《苏门答腊民报》工作,在编辑《忘不了的岁月》、《先达照片》、《先达通讯》等,却成了亲密之友,他应约写了不少好文章。与洁霜交往,可以省略许多繁文缛节,轻松愉快。他可以斜躺在长沙发与我聊天,也可以随意到房间书柜翻阅我的藏书,情谊平淡而不跌宕,令人舒心。 2000年,他应约写了一篇《先达华中“最后一课”》,原稿题目是《先达华中之亡》,先达通讯发表时,我顺手把“之亡”改成“最后一课”,并写了一段“引言”。事隔数年,他来北京还当面向我表示谢意,他说,“改得好,正义事业是不会灭亡的。”仅此一例,足见他为人谦虚、治学严谨的品格何等到位。 洁霜这一生并没有虚度。勤奋、执着、智慧、磊落,这些关键词在他的生命中熠熠生辉。他完成了两件大事:一是在教育事业上,培养了不少优秀学子,桃李满天下;二是通过写文章,促进了印华文坛的繁荣与进步,留下了大量珍贵的稿件。 这本剪报集虽不完整,尚有多篇重要文章没有收录进去,可否请达生健生,特别是先华学子们把文章补齐,并汇集成册出版,以飨广大读者。这是印华文坛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这或许是对洁霜最好的纪念。 希望我的希望不止于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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