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快樂的白頭翁
—— 關於蕭玉燦先生的點滴回憶
原著: 布杜.奧卡.蘇坎逹 吳文根譯 1965年,我還是一個未接觸過革命運動領袖的新人。直至被關在沙冷巴監獄,我才認識了幾位政治運動領袖,其中一個就是蕭叔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是唯一一個我稱呼他叫叔叔的人。囚犯們有的稱呼他先生,像蘇瑪爾梭諾先生(一位將軍),阿育布兄弟(又稱為欽王、人民藝術機構主席),他們都比我年長,而且都在九月三十日運動之前的政治博奕中有着重要地位的人。
我1966年被捕後關在雅加逹市中心的Air Mancur Budi Kemuliaan 地方軍區司令部飽受酷刑,1967年1月被投入沙冷巴監獄,兩個晚上後被轉移到當克朗監獄。1967年4月,我又回到沙冷巴監獄。那裡,我才在一次星期日舉行的宗教崇拜儀式上第一次與蕭邂逅。獄方將佛教徒、印度教徒、孔教徒等每個星期日可以獲得宗教崇拜儀式的囚犯集中在一起。起初,我一直沒有機會接觸和認識蕭叔叔,因為我在平民牢房而蕭叔叔是在知識份子牢房,即為我們口中的富人牢房。 我想,獄方之所以要把囚犯分別關在兩大牢房,其策略是要讓囚犯中的領導者與群眾之間、富有囚犯與貧窮囚犯之間、知識份子囚犯與平民囚犯之間產生矛盾。但是,獄方的陰謀並未得逞,來自各牢房的囚犯仍然表現出團結的精神。富有牢房的犯人還會把食物、衣服等等以各種方式送交同被囚禁的其他室友。蕭叔叔及其同聚共餐的囚友都是如此生活的。 所謂的富人牢房,即暗示着除了各別犯人外,被囚禁在這裡的犯人都得到由其家庭寄來的物品,而在平民牢房,來自貧苦家庭或在雅加逹沒有親人的囚犯則不可能獲得來自家庭寄來的物品。
沙冷巴監獄在荷蘭時代被稱為牛池監獄或巷中監獄,是一個外形猶如馬蹄形的建築物,中間的廣塲可以用來打手球、排球。此外,也是作為升旗儀式、宗教儀式和放映電影的地方。廣塲旁邊是一列由A座至R座的牢房。我就是於1969年末在R座牢房見到蕭叔叔。此前,我和李全信醫生同囚在O座牢房,他給我介紹一種日後成為完善針炙系統的穴位指壓療法。有關李醫生如何願意教授穴位指壓/針炙醫術給我的過程,還是在我獲釋之後由別人口中聽來的。 一開始,李醫生無意教我和我另一個室友,當潘先生[潘端賢法學士(譯音),我的好友兼民主思想的導師]向他提議時,潘先生也覺得未必能說服李醫生接納教授針炙醫術給我的建議。後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潘先生把這個想法轉告了蕭叔叔。告訴我內情的人說,是蕭叔叔向李醫生提出要他教授指壓醫術給我的。此後,李醫生就一點一滴的教我,沒有書本,沒有筆,最終還是讓我學會了並成為我日後賴以維生的技術。我1978年通過了由印尼自然療法聯合會與雅加逹健康辦公室合辦的考試以後就正式行醫,成為一位專業的針炙治療師。當我得知蕭叔叔為我向李醫生推荐我學醫此一細節時,蕭叔叔已經去了荷蘭,而我1990年去荷蘭時,他又已經去世了,我始終沒有機會向他道謝。 我和蕭叔叔在R座牢房相處的時間很短,在那裡,我得以有幾次和蕭叔叔同聚共餐,因而有機會吃到由蕭嬸嬸烹飪和送來的精緻而富有營養的食物。像我一樣沒人送食品的囚犯只能安排在各自的社會經濟倉。社會經濟倉由一位囚犯担任主席。沒人知道主席是怎麼定的,只不過無論誰當主席都不會參予管理。同聚共餐的理念完全來自於同囚的犯人間面對共同命運時的同舟共濟精神。有時候,還有一種像戲劇 “愛與憎”裡的那種味道,所有的決定均建基於交朋友。對我而言,這一點完全沒問題,因為我只是由管理者分得食物,根本不可能得到來自家庭寄來的東西。這一點讓我沒有一點顧慮去想要和誰同聚共餐,事實上,我經常拒絕同聚共餐,因為我很不喜歡那些可以獲得家裡寄來物品的人的態度。
被稱作好囚犯的其中一個標準是願意接納沒有食物的囚犯同聚共餐。有的囚犯被稱作“面壁的囚犯”,他們拒絕同聚共餐,只在收到寄來的物品時才願意顯示出一種團結的態度。更甚者,他只會自己一個人吃由家裡寄來的東西。他們認為這些寄來的東西都是家裡的血汗錢,不是要拿來與其他囚犯分享。 我和蕭叔叔同被囚禁於一個囚室期間,差不多每天早上都會看到蕭叔叔練習一種類似瑜珈的動作,頭在地上,雙腳向上。同時,我也經常看到蕭叔叔一面靠着牆讀着一本書,一隻腳彎曲,另一隻腳交叉疊起。我沒有機會與蕭叔叔談天,因為覺得和他不是同一階層的人。只有一次,蕭叔叔剛與家屬見面後回來,告訴我他兒子將去澳大利亞讀書,又說現在兒子的英語比他還要好。
我印象中還記得蕭叔叔是如何反抗當權者。我想所有的行動都會是蕭叔叔經過慎重考慮後採取的,旨在打擊人人都知道壞透了的第一組隊長。 囚犯們都很怕他,當他來到牢房時,人人都很尊敬的稱他先生。唯有蕭叔叔,我聽過直呼他叫小弟。 “瑪爾汝基小弟”,這位瑪爾汝基也不拒絕小弟的稱呼。事實上,他是一位脾氣爆躁的人。我想這或許就是蕭叔叔所採取的一種報復手段之一。 一天早上,這位瑪爾汝基進入R座牢房,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囚室前準備着,大家停止了一切活動,包括洗澡、運動、看聖經、打掃牢房等,更不用說談天。全體囚犯站立着迎接他的到來,並跟隨他來到院子裡。大家聽着他講廢話和責駡。他說:「兄弟們似乎還沒有什麼改變,你們仍然把我當成是執法者,這個牢房的客人。各位為什麼要在這裡站立來迎接我?我是長官,是兄弟們的保謢者。」然後就離開了牢房。 還有一次,這位瑪爾汝基來到R座牢房,除了室長,沒有一個人迎接他。他把所有囚犯集合起來然後大聲責駡:「兄弟們是把我當作河裡的朽木嗎?這麼不尊重我。你們知道嗎?我是執法者,我什麼都可以做得出來。」 我看到蕭叔叔並不把瑪爾汝基的舉動當一回事。與此截然不同的是幾個囚犯對於瑪爾汝基的空恫言顯得很緊張,很担心並尋求為他消氣的方法。有一位巴爾德德,當瑪爾汝基離開牢房時,他怱怱忙忙提着一桶水去廁所。其他囚友說:「哈哈!是瑪爾汝基搞到他拉肚子。」巴爾德德應道:「我要沖走瑪爾汝基的糞便。」 在我頭頂有一張蕭叔叔的照片,照片中的蕭叔叔花白的頭髮,嘴角掛着沒有牵掛的笑容。 2014年7月 於雅加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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