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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绛回家了!

2016-6-2 00:15| 发布者: zjj| 查看: 1136| 评论: 0|原作者: 陶 然|来自: 原载印尼棉蘭《好報》 31/5-2016

摘要: 杨绛回家了! 陶 然 ——原载印尼棉蘭《好報》 31/5-2016 2013年9月,本文作者和杨绛翻看她手抄钱钟书旧诗手稿 前些天,网上突然然传来消息,说杨 ...
                           杨绛回家了!
                                            陶 然
                                        ——原载印尼棉蘭《好報》    31/5-2016


                    

                        2013年9月,本文作者和杨绛翻看她手抄钱钟书旧诗手稿

     前些天,网上突然然传来消息,说杨绛病危,吓了一跳.平时电话都由保姆吴晓梅接听,我立刻打她手机,她一听是我,就说,是不是看到网上消息?她说没有事的,是在入院调理,并非病危。
当时她还说,奶奶问是谁打来的?我告诉她是陶然,奶奶还点了点头。小吴还说,七月是奶奶生日,贺寿的人一定很多。我还说,简单一点好,别让她太累了。我以为一切安好,也就不以为意。今天突然得知,奶奶走了,叫我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冰冷现实。所幸小吴告诉我,奶奶走得很安详,她回家了。

     去年十月,我专程上北京去探望她,一次是刚抵达北京的次日上午,第二次是离京前的下午。记得那天临离开北京的下午,我去三里河杨宅告别,她正穿着夹袄读一本书,见我进来,她除下老花眼镜,笑着对我说,你来了。我挨着她坐下,握着她温暖的手,问是读甚么书,她说,是一个已经搬走的楼上邻居的书。我翻了翻作者和书名,并非甚么大家的书,却让我肃然起敬。普通作者的作品,她竟然读得津津有味,她的好学,她的不专崇名人,她的平易近人,都让我深受教益。

     记得那年九月去看她,当她看到北师大校园「敬师松」碑文,看得很仔细,看到我的名字涂乃贤下面,用括号写上「陶然」,她笑着说,涂乃贤没人知道,陶然就知道了!说起这碑文,是前几年,我们知道花园的松树底下,埋着钱瑗的部份骨灰,那是部份师生为悼念钱瑗,偷偷地行动,大部份人都不知道其中深意。我们觉得应该给钱瑗一点名份,那时趁北师大书记要我们陪她去看望杨绛,因为杨绛早已闭门谢客,一般人她不会接纳,我和仁强应该是例外。
      早在2005年4月,她给仁强和我的信中就写道:「应仁强盛情,我将是你们的杨绛妈妈。」我们也就自认是「两个儿子」了。说起应该有个碑文,书记指着我说,由你起草吧。
      我应命写下:「钱瑗(1937--1997),女,江苏无锡人,生于英国,1938年随父母钱锺书、杨绛回国。北京师范大学外语系敎授。敎学认真,关爱学生深受爱戴。2004年,其学生张仁强捐资建立『钱瑗敎育基金』,每年给十位优秀敎师颁发奖金,以资鼓励尊师敬业之风。特立此『敬师松』为记。学生张仁强、涂乃贤(陶然)敬立 2011年9月25日」。
      我请杨绛过目,她笑咪咪地拿起笔,画了三个圈,说,「我批准了。」后来,敬师松纪念碑立起来了,从他们拍回的照片中发现,敬立的名字把张仁强、涂乃贤、陶然并列,我即电话北师大校友总会负责人,到去年十月我再去母校,已经把陶然以括号括起来了。

      那时,杨绛手抄钱锺书的旧诗词,有时抄到下半夜两点才休息。小吴把手抄本拿给我看,那是杨绛一笔一划抄写的,有些注释要用小字,又要整齐,像印刷体似的,稍微计算不凖确,便须重新用涂改液涂去再来过。因为北京一家出版社准备将钱锺书手抄本制版印刷成书公开发售。杨绛的认真,是有名的。
      2011年9月,我们去北京探望她,出版社送来几本再版的书,我拿了一套,请杨绛题签,她笑着指其中的《文论戏剧二种》,这还要啊?但她都一一签上:「陶然贤友存览 杨绛 二零一一年九月二十八日。」仁强本来怕杨绛累,只要她签名就算,此时一见,也开口要她补上,杨绛依旧笑咪咪,打趣说,「你这是见财起意呀!」我们全都大笑,在笑声中,她把仁强写成仁贤了,是我与仁强的合璧吧?小吴说,不用涂改液了,但她坚持重写,充份体现她的认真精神。

      2008年12月24日她给我和仁强写信,她说:「接到《香港文学》,特厚,打开一看,里面多了一本《城市文艺》,我老记着钱瑗的话,『以后要留心陶然的文章』,所以两本刊物上的大文,都一一看了,真是上苍默佑,陶然当《香港文学》总编,支持下来了,文章篇篇好,《城市文艺》的一篇,(按:指我在该刊写的记仁强的<岁月悠悠,也匆匆>,文内有提及我们的老师钱瑗),尤令我神往。你们真是善人,瑗瑗最可怜的时候,得到你们的同情,帮她抵御了所有凌辱她的人。我在王德一(按:钱瑗的丈夫)去世十天之后,就要下放干校,钱先生早已下干校,家里剩了她一人。她知道妈妈心痛她,不放心,反来安慰我说:『妈妈,你放心,有人同情我。』你们的同情,她终身不忘。你们两个善人有善缘,也结成了终身的好友;我也由你们一念之仁,和你们都成了好友。所以我把<岁月悠悠,也匆匆>细细读了两遍,不胜感动。」

     2004年12月,我应邀去印尼开会,正碰上海啸,杨绛即写信给我,「前从仁强来信得知你到印尼开会,不知已平安归否?甚念甚念。盼给我一短信。」后来她又给我和仁强一信:「我听仁强说,乃贤到印尼开会,报见印尼海啸,担心了几天后得乃贤电话才放下心。」关切之情,表露无遗。我心里特别感动。其实印尼号称千岛之国,幅员辽阔,海啸地段不靠近爪哇岛,所以无事。

     2011年9月,我们抵达北京次日上午,就去三里河探望杨绛,7月她刚过百岁大寿,她留我们午饭,大家围坐着吃小吴做的河南卤面,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们心里都清楚,大约是补庆的意思吧?!记得那天杨绛特别开心,吃着吃着,她开口提议,我给你们唱儿歌吧!当然轰然叫好。杨绛唱起来了,应该是久远的歌了,唱得很动情,好像回到了童年时代,虽然以前没有听过,但我们都听得痴了。
   
    但怎么可能?去年十月我特意飞北京看她时,她明明还起身送我到门边,我拥抱她,我握着她的手,温暖。小吴在一旁说:「奶奶一百零五岁了。」杨绛接口说:「一百零六岁!」我和小吴笑着接口,是一百零六岁!哪里料到,言犹在耳,笑声依旧,杨绛妈妈就这样「回家了」。想必她是回去找钱锺书和钱瑗,「我们仨」又重聚在温暖的地方。
    
             2016年5月27日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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