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为人知的英雄事迹 凡夫 1954年,印尼独立不久,父亲把偌大的家,由先达市搬到棉兰市,追求他事业发展的美梦。那时,我才十岁,插班三山小学六年级,是记忆力最强的时期。 一日,一名高大黝黑的印尼先生,突然出现在我家,方头大脸,声音洪亮,气度非凡,声称说要找Galang 的Pak Akuang 。Akuang是父亲在我们老故乡牙浪镇(Galang,苏北省,接近棉兰市的园林小镇)印尼乡亲给他的称号;华人朋友都叫他光哥。我们小孩子们从来没看过这样威武的人物,只像连环图画小说中的张飞,因此,给了他个“印尼张飞”的雅号,印象深刻得很。父亲出来一见到他,就非常亲热地唤他Pak Juru Bakar,相拥互抱,状似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寒暄过后,父亲开了多瓶虎标黑啤酒,两人在父亲的会客室里对喝,大声欢笑,一坐就是整个下午。我们不得进入,只在玻璃窗外偷窥,父亲好像年轻了十岁。以后,“印尼张飞”是我家常客。 “张飞”走后,我们就涌入父亲的会客室,追根究底地询问父亲。于是,父亲讲了他当年他和革命军来往的故事;告诉我们Pak Juru是印尼的革命军头子,属马达族人,是当年苏北地区革命军的统领之一,领导苏北革命军,经常出没于橡胶林中与荷兰军对峙。而父亲是当地的侨领,是牙浪华侨总会的主席;除了一家祖父传下的日用品杂货店,他开办了一家酿酒厂,专酿米酒,供应给割胶工人饮用。除了在家里地下,建个储酒酒池,也在胶林深处,置了个存酒仓;经常把多余的米酒,由工人用脚踏车,载到胶林里储存。因此,不得不和革命军打交道,受他们保护。交换条件是,父亲除了提供他们水酒,也帮革命军筹办米粮日用品等物。水酒父亲可以供应,但米粮之类,他就不得不暗中联系地方上华商捐献了。 父亲开的是杂货店,由打扮成割胶工人的革民军,小批小批地用脚踏车取货,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问题。后来父亲因卖酒,被人告发,荷军只抓到父亲的秘密储酒点,没查到秘密接济革命军的证据,因此只坐牢一年。不久印尼独立了,父亲把家搬到先达市去。父亲始终没有将这等事,告诉孩子们,说是为了家小的安全,以及避免不必要的麻烦。Juru的到来,揭开了往事秘密,父亲才娓娓道出那些不为人知的英雄故事,令孩子们不限神往。 Pak Juru经过多年的打听,终于找到父亲,除了话旧当年的英雄事迹,还声声要替父亲追讨个退伍革命军友的衔号和待遇,遭到父亲的婉言回拒。告诉Pak Juru 当年受到保护,已是最好的回报了。Pak Juru 尊重父亲的决定,不久就回到椰城去,留下父亲的英雄事迹。我懂事后,随学校参加独立日的纪念游行时,看到队伍中,一队头戴黄色军帽、身穿棕色军服,胸前挂有勋章的人,才知道那是退伍革命军之友。问父亲为何不接受此等光荣勋章时,他只摇摇头说,他不想被牵涉在政治的问题中而已。父亲的话,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中总是至理名言!后来发生了65年政变,不少华人被牵累其中,证明了父亲的顾虑不无道理。 一件我永远难忘的事,是我启蒙时最深刻记忆。一次,或许是我两岁时吧,牙浪镇风声鹤唳,父亲动员大人们,将一箱一箱的陶瓷器皿吊下水井收藏,说革命军即将来袭,恐火烧家而做,我站在楼上俯瞰,对大人们赤膊,紧张工作的情景,印象鲜明得很。过后,父亲带领家小到华侨总会兼学校校舍里集中。那时见到许多华人都已集中在那里,说是荷兰军为了和革命军一战,要洁壁清野;因此全镇华人都逃到学校中避难。父亲说那就是Pak Juru通过部下转达给父亲的信息。父亲才暗中通知镇上华人,邻镇都被烧焦了,唯独牙浪幸免。 父亲原是广州中山大学的学生,上大二时,日本军国发动侵华战争,在苏北经商的老祖父担心其独子被征召入伍,派人到广州,骗说祖父病危,把他带回来印尼的。 父亲来到牙浪镇之后,因为年轻俊朗,多才多艺,富语言天分,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学会了各种各样的方言和爪哇话、马达语。父亲文武全才,精力充沛,性喜助人,是热衷于活动的分子。他组织和带领地方上的铜乐队、排球、羽毛球队等队伍,远征近战,威名远播。他也是同乡会、华侨总会的必然会长、学校的校董,经常在台上演讲。这些,自然和他的大学生背景,以及精明才干、良好的声誉有关。镇民有纠纷,多请父亲主持公道,排解误会,往往双方都获满意解决;地方有婚嫁,他总是当结婚典礼里的主婚人。。。父亲因此获得PakWali(家长)的雅号。当时,不认识光哥、Pak Akuang的,实在太少! 当年,父亲最辉煌时期,是我启蒙、记忆力最强的稚童时代。对父亲的型相和举动、演讲说话的声音仪态,都印象光鲜深刻。而他带领一家二十多口,度过日侵、战争等艰辛危险岁月。奋斗事,情景历历如新。父亲的魄力,可由他办酿酒厂、肥皂厂、米粉产等;还到网眼(bongan)开发盐场、到段不甘(Tumbukan)开垦种地。,,,可见一般。但每每有收成时,日本皇军闻风而至,强行征用。这些历史事迹,除了脑海中的记忆,也听母亲以及对他佩服至深的表哥的诉说。 我何其庆幸,有个如此壮硕英勇的父亲!在《父亲的背影》拙作中,我对父亲的描述,只是皮毛、肤浅之说,以聊表儿子对光荣父亲的钦佩和纪念而已! 1-8-2016 雅加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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