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絮語
西堤和她的五层彩花食格
凡 夫 每每回教开斋节到来,当回教堂的高昂的颂经播音传来时,我就会不期然地想起一位友族妇女西堤和她的五层彩画食格。
西堤是我儿时家里的帮佣。她那尖尖翘翘、稍带棕色的脸庞,以及那常露嘴外的两颗大大的兔牙,给人奇特的印象,被我们小孩们戏称她为兔牙西堤。
那五层彩画食格,是她父亲送给她当嫁妆的. 然而,它却带给我们一家开斋节的喜悦。印尼新年的开斋美食,满满地装在五层格子里,让我们一家,尤其小孩子们喜悦非常。不管多忙,开斋节一到,她都会亲自送来这份开斋礼物。因为那是他父亲一再交代她的事。 两家情缘关系,始于园林小镇。这园林小镇,是苏北靠近巴敢市的牙浪镇(Galang)。在那里,荷兰政府垦殖了大片橡胶园,从爪哇岛移民来许多爪哇人当割胶工人。西堤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位,他们一家四口就住在园丘的爪哇村子里。父亲割胶,母亲和孩子在村外种田,帮补家用,生活虽清苦,一家却也融融乐乐。
祖父当年也在那小镇上开家日用品杂货店,供应环近一带村民的米食粮草,有许多割胶工人的客户。父亲是心地善良、同情心重的中山大学的大学生。祖父不愿他的独子成战火的炮灰,而以十万火急的理由,派出一信使,把他从广州骗来印尼的。祖父落叶归根回祖家养老后,父亲就当家了。割胶工人经常家无隔日粮,知我父心仁慈,常来欠赊米粮用,说好出粮后付清。但,旧账付清后,又赊上新账.对此,父亲总是摇头感叹,这些穷人何时才能脱贫的呢? 西堤的父亲阿马托,是其中一个欠赊者。一次因家中有人生病,阿马托无法如期还请赊账而尴尬、喃喃自语不已。父亲见状,了解隐情后不但不催账,反而借出医药费给他。父亲的善心,深深感动阿马托一家。从此,每年回教开斋日,阿马托就会送来,他在我家店里欠赊买来的五层采花食格;把他家里最好吃的佳肴,送给光哥(父亲在镇里无人不知的昵称)。我家大小无不喜欢印尼的椰浆菜和椰油香炸鸡。父亲就在回礼中垫入了糖果饼干等物,两家皆大欢喜。 印尼独立前,父亲为了逃避战乱,将家辗转搬迁,经投靠丁宜市的亲戚半年后,知先达市一海南乡亲即将回国,想卖掉他女皇街(今Sutomo街)的店屋。亲戚鼓励父亲,并借钱给他买下此店屋,于是,我们开始了先达的生活。搬到先达后,父亲开了家面包店。
开业之初,父亲需要几名工人,以制造面包和烧炉工作时,他就想起阿马托.于是托人向他求助。为了光哥,他毫不考虑地将自己的男儿阿里派来相助,后来阿里学会制面包技术,成了面包师傅。阿马托一家就随之搬来先达,父亲还帮他支付了房子租金。不久,阿马托在父亲的帮助下,在附近农村里买了一片农地,盖了间木屋居住。后西堤就嫁给了他们邻居,相夫教子。阿马托不久因病去世,父亲失去了一异族朋友。 西堤从不忘其父之吩咐,每年于开斋节送来开斋美食到我家,所以,她早已是我家的熟客了。是他的长兄阿里,见到母亲家务忙不过来,要西堤来帮工的。她来我家帮工之后,不但洗衣烫服,也帮忙打里家务,家里工人的饭菜都是她料理的。因此,她也颇得工友的爱戴欢心。父亲的爪哇话甚好,和他们兄妹都以爪哇话交谈,因此和他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得到他们的敬重。
父亲为了不让老祖母老化,给她造了一间鸭子屋养鸭;西堤就成了婆婆养鸭的左右手。她每天上班时总是带来一大捆,她家附近池塘里的风信子(encheng gondok)当鸭食。母亲也不让他吃亏,于她下班时将店里的蛋糕切片和过夜面包带回。 西堤是个虔诚的回教徒,每年的斋月日,她都戒食守斋。父亲体谅她的信仰苦情,让她她做些轻便的工作,并提早回家。他们兄妹对父亲是绝对的忠诚,从不计较工资,任劳任怨,也不让他人挖角,跟随我父到底。一直到我们搬迁来棉兰为止。 我家迁移棉兰后,再也没有看到西堤和她的五层彩花食格了。每每睹物思情,怀思不已. 随每年的开斋解禁节的到来,颂经声四起时,心思旧情,惆怅非常。 此时此刻,又是可兰经唱起时,果然,西堤以及她那五层彩画食格,又不期然地涌现脑际!先父母的慈容,也隐约呈现,令我终日愁绪唏嘘,难能自己! 2017,雅加达 六月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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