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灯下,我又翻开《先达照片》,看到了洁霜老师青少年时期就已投身教育事业的足迹和身影,他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华中失学后为了生计,我东奔西走少做学问,和他还偶有接触,时常向他讨教一些问题,他有求必应,不失为一位学识渊博热心忠厚长者。又好友文良兄成了他的侄女婿后,加多了见面机会。他在棉兰经营文具店时,每星期六回先达,同车遇到他,和我相谈甚欢。 那一夜,在为教育事业坚守岗位鞠躬尽瘁的伍焕沾老师的灵堂里,他帮忙处理赙仪。看得出来他很悲痛,他和我们说:“我失去了一位战友,如有一天华校复办,我将毫不犹疑重返校园,再上讲台,为教育事业服务。”从他的眼光中我看出了他坚定不移、勇往直前的眼神,正如他在《最后一课》里写道:“我无怨无悔,因为我的一生己献给了伟大的教育事业,我没有虚度此生。” 我曾请教他如何才能写好一篇文章,他说: “为赋新词强说愁,无中生有,那不得要领。为什么古人能‘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因为‘读书破万卷,下笔才有神’。读书,学习,再学习。”我很疑惑,问道:“余生有涯,学海无涯,怎样读书才好?”“他说:“世上好书坏书一大箩,选择什么书要精读、要熟读、要略读、甚至不读,才能节省时间。有疑问勤查字典,才能学到知识,知识是力量,也是生命。”原来写一篇通顺文章还要多读书,多学知识,没有捷径,真是“书山有径勤为道,学海无涯苦作舟”。在这个节奏明快、色彩缤纷、五光十色的商业社会里,真要静下心来专心读几本好书,也不易啊! 读了新荷老师寄来洁霜老师先前写的《最后一课》及其他文章后,一九六六年三月廿八日,不能忘怀最后一课的一幕,重现眼前。文中感情沉郁,对学校、学子前途的忧虑,对当局蛮横无理的悲愤和控诉,对严玉珠、陈瑞兰、吴锦标、林金花等老师不幸遭遇的同情,跃然纸上,读了心情沉重,怆然泪下。那一段在先华读书的黄金时光令我无限怀念,断层四十多年落叶飘零的华文教育,让我悲痛心酸,先达故园物非人散事事休,正如古人说:“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四十多年过去,弹指一挥间,今年清明时节又遇到回先达省亲北归求学的同学,有的不失赤子之心,情系故国,即使故国是“丑陋”的母亲,也是亲生的母亲,爱国之心如故;有的说道:“我爱祖国,祖国爱我吗?”我一时无言。印尼九卅动乱后他们乘飞机回国求学,想学好知识及本领,把青春献给祖国,建设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一场突如其来十年的文革浩劫,让他们看到了人性扭曲、丑陋的一面。在动乱的文革年代,所谓不“根正苗红”,所谓“海外关系”毁灭了他们的理想,不得不奔向香港寻天地。洁霜老师和我说,有的同学事业成功了固然可喜,多数的同学来港后都经历一段为生活艰苦拼搏的路程,要求生存、温饱、养家、供房子、供孩子读书,残酷现实中的甜酸苦辣不为外人道也。那时动乱时代资讯不发达,因看不清时事,鼓励同学们回国升学,不知是对还是错?言中颇有自责之意。 再读他的《一块石碑》,从一块纪念碑,向我们娓娓道来一九四三年的九二○事件、四十年代中华学校学潮,以后建立育才、华中,及九卅动乱前后的侨界、教育界的“物、事、人”的一些清晰片段。谢谢洁霜老师为我们写下了历史,让我们这些后辈了解了当时的情形,为抗日牺牲的九二○烈士及俯首甘为孺子牛而任劳任怨,为侨界、教育界做了很多工作和奉献的先达老前辈及老师们深深感动和肃然起敬。他们走过的路必留下轨迹,他们栽种的桃李满天下,他们努力的结晶在社会各个领域闪闪发光,他们高风永存在我们心中,他们还活着,没有走远! 时隔多年,午夜常能梦回校园,重听那青草地上永远不能在记忆中逝去的歌声,重温教室里孜孜不倦勤奋的学习生活、广场上的奔跑跳跃、礼堂里乒乓桌上小银球的跳动、同学们的欢声笑语、校长略带龙岩腔调的普通话、老师的殷勤教导,无不牵动远方游子的心怀。回望茫茫江水徒增伤感,创建新校荆棘满途,我深信,我祷告,会有柳暗花明、春色满园的。如故乡有创建三语学校之日,我将仿效陆放翁《示儿》诗中的情景:“三语学校花开时,遥祭不忘告吾师”,告诉洁霜老师及已离开我们的师长,来慰藉他们未了的心愿。 |
由点达软件 提供技术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