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达随笔 风铃声中的童话 沈华英 廿年前，我在某校幼儿班任教。每日清嫩稚音天真笑语不绝於耳，那些日子里，阳光都觉得分外明朗暖和，空气也格外清新芬香。无邪的幼儿流露出对老师百般信赖崇拜。看著红樸樸的小脸儿，蹦蹦跳跳地终日不言倦，心中满溢著快乐欣慰，全身舒畅极了！ 看图识字是快速有效的教学法。鲜明的彩色粉笔在黑板写上大大的字母，例如：『H』。字旁再画只虎，幼儿看著笔顺盯著老师的嘴型模仿发音，讲述野生动物在森林里的生活动态，穿插些小故事，最后加上一声虎吼，保证孩子牢记不忘。於是，黄色粉笔开始在黑板著色，描画著『雄纠纠』的虎。看看只待添上数笔便『大功告成』。颇得意地后退两步自我欣赏。突闻清脆童音此起彼落：『猫…嘻嘻‥‥`老师画猫，你看‥‥咪噢‥‥』我一怔，放下笔来，『咦？怎会是猫呢？』心中嘀咕。 狐疑地瞧瞧笑嘻嘻的小脸。再转过头望望黑板上的『虎。』。『孩子们，老师画的是什么动物』？这回是中气足，声音一致的答复。这『自诩』半个画匠的老师顿觉冷水一路由头浇下来，坐在椅上望著那只『猫』足有十来分钟。奇怪，经他们一嚷，怎么越看倒真越像『懒洋洋』的猫呢？孩子眼睛雪亮，不会谗媚讨好，是猫是虎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一时气馁，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猫』！想来，古时候那位画虎反类犬的仁兄，画画肯定是要比我糟的。 别小觑这班小东西，灵敏活泼，精力充沛，悟性极好，反逆性特强。这也怪不得他们，总不希望他们长大后人云亦云。一开始便下决心要他们知道，就是学校里最『可爱』的老师也会出错。于是先教他们聪明不易上当。然后突然冒出一道错题错笔。原来找出老师的错误他们最感兴趣，黑白分明的眼珠灵黠溜转，小嘴紧抿着，身子笔挺不动。细心观察短短头发，分明根根都比昨日豎立！神态认真，蓄势以待。 像极粒粒充气饱足的新皮球，一碰随时弹跳。一待发现目标，几十只小手齐指向黑板，声音可吵了！老师佯装『发现』。赶快改正认错，绝不忘夸奖聪明又细心，那时他们可乐开了！尤其老师还鼓掌赞许，小手拍掌又呵呵地笑。越笑越有趣，笑得小脑瓜儿摇摇晃晃前俯后仰。口问心算尤其好，老师『错误』得数决不饶，答案是斩钉截铁，信心十足，然后和老师一起拍掌笑弯了腰。万一『不慎』『H』字左右不齐。小批评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长一短不整齐，双脚应该一样长』。『零字扁扁长长多难看。要像妈妈买的鱼圆一般圆才行』。那时老师只好乾瞪眼。 户外活动最开心，一会儿火车一会老鹰抓小鸡，一会小鸟展翅飞翔，一会伸直双臂是大飞机。跑道是现成球场上的白漆线，就是浑圆的小胖子亦照样跑。动作缓重钝拙，圆翘的屁股不住晃摇。引得大家哈哈笑，可还得鼓励他继续地跑。 课室里安静无声，那是握笔写字时，桌上簿子平放整齐，小小身子坐得端正，一笔一划用心写，汗珠都冒上鼻尖头了，老师爱怜地摸摸小小的头：『嗯，你的字写得好整齐，和老师的一模一样』。那时圆圆的黑眼睛闪闪发亮，随即瞇瞇眼地笑了，那股高兴得意可难形容。生动活泼的儿歌唱得起劲，体操舞蹈也似模似样，笑容比窗外阳光还灿烂，笑声比串串风铃还要好听。顽皮时被处罚伸出小手，老师亦伸手在小小掌心『拍』了一下。撇嘴就怕老师不再理他、一转头已忘了打屁股之『仇』，又来围缠老师了！ 跑跑跳跳跌一交。膝盖擦伤血滴渗溢出来，老师轻轻洗净伤口敷上药。泪珠在眼眶内滚转，颤动的小嘴轻轻吐出声音来：『老师，你看我不哭』。只因老师说过好孩子跌倒了就爬起来。不痛的话就不哭。 模仿老师一举一动。在家里当个小小老师。悄悄地告诉最疼她的小阿姨。长大后我也要当老师。 老师奖励人人糖果一颗。舍不得吃带回家和姑姑分享。慷慨地允许姑姑舔了一角。生怕放入口中就会溶掉，只肯小手挟着慢慢舔尝。雪柜里妈妈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怎及得上这颗甜香滋味好！ 被烫伤的你日夜啼哭，红斑斑的伤势触目惊心，老师偷偷流下泪来，带着班上的小朋友去慰问也让他们知道烫伤有多可怕有多痛。 细嫩童音告诉妈妈。我们的老师是最美丽，你们的老师何尝美丽？只因你们的天真滋润了她。你们的笑语使她忘却成人世界的忧郁苦恼。你们的赤诚童心感染了她和你们一样笑得灿漫欢畅。 伶俐淘气的你一再追问老师：『为什么这样sayang我们manja我们？』告诉你只因为老师是学校里的妈妈！ 脑瘤病危中的你瘦弱苍白躺在床上。仍天真地告诉妈妈依然好喜欢老师、纵然生命火花只匆匆一闪，静夜里泪如雨下的老师再也无法描绘这思念有多深多长…。 长大后你们升学远走他方。想念你们的老师偶而问起音讯。你们中也不乏思念老师、当捎来你们的问候时，像一道暖流缓缓回旋、薄薄泪光中是一片晶莹剔透，恍如在置身水晶般无瑕的童话世界。当妳的母亲长途电话中告诉妳有人问起妳的近况、妳有如心灵感应肯定是我的关怀，当你告诉妈妈我的老师不曾老去，那是因为你只望着老师欣喜双眸而不去细数眼角的皱纹双鬓银丝。 如今你们已是英挺青年美慧少女、有的已大学毕业，有的辍学就业，有的却刚进入大学，老师默祝你们身体健康，勤奋进取，睿智明理，坚定自信地踏上生命的旅程，且不管这人生道路有多漫长坎坷，别忘了把老师给你们的爱的种子一路撒播，让温馨的爱充满幸福人间。岁月流逝带走了你们的童年、而这道岁流却汇注老师的心湖永不乾涸、假使岁月能再倒流，我仍然愿意当你们的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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